我在政府一年零八個月的荒誕經歷

在政府工作一年零八個月，當中的光怪陸離，荒謬絕倫，令我大開眼界，目瞪口呆 ，不斷挑戰我的接受能力與底線。自認忍耐力算高，但在這段時間裡，發生的不合常理與荒誕事，好像在蠶蝕和扭曲我的價值觀，讓我成為他們同類，要我相信太陽是從西方升起。

最可怕是當你和周遭的人說：「太陽不是從西方升起的」，其他人會說你錯。在政府的世界，他們好像創建了另一套思想邏輯，而這套邏輯正與世界相反。

當遇上不合情理或反智的事，你會感到驚訝，但其他人卻若無其事， 於是懷疑自己是否有問題， 如果有這樣的想法，相信已觸及警戒線，此地不宜久留。

當不合理的事經常發生，周遭的人習以為常。每次我表達不滿，工作多年的同事則輕描淡寫地說：「係咁㗎啦！你慢慢就會慣。」

慣？我就是不要慣？ 難道為了錢就可以顛倒是非，指鹿為馬違背良心？

高薪的確難以抗拒，但除了高薪外，我看不到其他可取值得我驕傲的地方。僵化自大傲慢官僚，脫節離地， 這樣錢買不了我的靈魂與良知， 還有我寶貴的時間 。

在政府工作，最大感受是政府創造了另一個與現實相違的體系，那種逆施的氛圍，不斷挑戰你認為正確價值觀。政府裡的公務員似乎忘了自己是公僕，為市民服務；反之是一股高高在上、自命不凡的氣燄，認為自己出類拔萃，高人一等，還是一群井底蛙？

高級同事被稱為「阿sir 、madam」； 某高層開會不會告訴你時間， 而是告訴你甚麼時候在會議室外等候，  情況有點像病人看醫生，一堆一堆年薪過百萬的專業人士站在會議室外等候呼召。

你的時間寶貴， 難道其他人的時間就不寶貴？ 公務員的薪酬是公帑， 作為公僕， 錢應用得其所，而不是宮廷式的階級遊戲，揣摸主子的心意， 博取歡心，做事不是為社會，只是為萬人之上， 嘔心。

以下是我短短時間的所見所聞：

小強

第一天上班，走進自己的座位，地毯上是近十隻風乾的曱甴屍體。看看牆角、檯角，貼滿了過期的曱甴屋，大概知道這裡的衞生狀況。地毯上還有一個印，後來知道是當年同事打破了一樽食油留下的， 為甚麼會有食油？？？ 其後還會看到小強在鍵盤縫遊走， 回到公司便會敏感，臉上長出痕癢的紅斑........

電話

在我身處的部門內，連電話也要分階級；一般職員用的是90 年代的款式（雖然我們身處2017年，連電話都將近被淘汰的世代），沒有來電顯示，留言信箱要申請。

留言信箱不能紀錄來電日期時間和來電者號碼，如來電者沒有留下聯絡方式，而電話沒有來電顯示，你便沒法回電。

無法想像這情況發生在21世紀的辦公室。

效率

一年前要求購買的物資，填好無數表格，取得上司批准； 一年後，相同同事問你：「你是否要訂購xx？ 」😨

攝影師 

這個絕對是經典！沒見過一個攝影師比嘉賓出席還要遲，他從不會按你的時間出席。

他有自己的房間，房間比老闆的還要大，房內放滿超合金模型。每次進入他的房間，電腦旁放了兩部平板，一個直播IP  Cam，看他的女兒； 另一邊在看「恐怖在線」，聽潘紹聰講鬼故。至於他的攝影技術，任何人都比他好，又是一個炒不掉的公務員。

黑蒜 

有一天，辦公室傳來怪味。大家百思不得其解，幾經搜尋，終於找到傳來怪味的方向，是來自一角的檯下。檯下有一個紙箱，我們戰戰兢兢地慢慢揭開紙箱的一角，窺探中驟見箱內發出一點微弱的燈光，為何紙箱內會發光呢？看真一點，原來是一個電飯煲，味道愈來愈強烈，我們肯定怪味就在這裡傳出。

打開電飯煲，看見一堆黑色的東西，是一堆蒜頭，還記得當時掀起黑蒜風，師奶們紛紛仿效自製黑蒜。

聽說製作黑蒜要24小時不停烤焗長達多星期，估不到有同事想到了這個可怕的念頭，用公司的資源和地方製作黑蒜。到底他的腦袋是否有問題？一個滿佈雜物的辦公室，又有小強，四處堆滿紙箱文件，再將發熱的電飯煲24小時藏於隱閉的角落裡，上面再放雜物掩飾，豈有想過短路著火的可能性？最討厭是他還要將電飯煲藏在別人的座位，自私到一個點。

東窗事發，竟然沒人承認責任，但我們心裡有數是誰幹都好事。估不到幾位成年人 （高級職員）敢做不敢認。對於這荒唐的想法與行為簡直是匪夷所思，無常識兼自私，不如索性買一包黑蒜啦。

除了黑蒜外，還有同事養了四隻肉色類似蟾蜍的物體，放在圓形的玻璃盤。每逢午飯過後，他必拿來把玩一番，好幾次不慎走到他的座位真的嚇破膽，嘔心！還有同事在自己的座位養金魚，仲要餵紅蟲，紅蟲放在Pantry 雪櫃 ，OMG 😱😱

          

外聘員工 Bodyshop 

政府部門一向流行走灰色地帶請人，因為增headcount 過程煩複， 要寫paper 又要解釋，又要多層批核，過程可以以年計。所以出現了請temp 或叫 bodyshop的現象。即是以project 出數請人，由部門出 tender ，透過人力資源Agency 請人，如買一項服務，這樣就不用經人事部亦不用申請。

經這種形式請回來的人不需考政府的CRE 和 Basic Law試 ，但什麼福利都沒有，假期數目比正式員工少一半，沒有病假，請病假須扣人工。

重點是政府請人，每個新入職員工必須通過vetting 審查，一方面查明沒有犯罪紀錄和學歷真偽。但經out source 請回來的員工完全沒有經過這個程序，但同樣可以接觸內部機密文件，我完全不了解邏輯何在，表面看似嚴謹，內裡鬆散不堪，其標準之低令人咋舌。

最荒謬是上司要我負責這個請人的安排，由寫標書、找人力資源公司（除了interview 外😂😂）。重點是要請一個和我同級的人（他將和我同組）。請人要求，人工待遇我全都知道，因此我亦知道待遇有多不公平。

整個過程甚至現正我仍感到非常尷尬，而且極度不尊重新同事的私隱。同時，我亦知道了經這種渠道請的人待遇被壓搾到甚麼程度。如果一天他發現了我們的待遇跟他差那麼多，不知他會怎麼，重點是他的工作量與我們無異。

最諷刺是正式招聘（成為正式員工）機會來了，這位外聘同事 （稱'A'）亦有投考。內定的黑暗稍後再說，最後當然是'A' 得到這份工作。但一年過去仍未收到公務員事務局通知正式聘任，幾為甚麼呢？公務員事務局回覆說 'A' 未能提供大學證明文件，而他轉為正式員工就此泡湯。

故事還未到高潮。時光飛逝，'A' 同事的外聘合約轉眼到期了，而他竟獲得續約................他現在仍在某政府部門工作 （speechless)。

公務員制度僵化荒謬養懶人

政府工是鐵飯碗，無論你表現多差，公司不會解僱你，這造成非常不合理的工作氛圍，特別是年資長和低級的公務員，他們非常懂得運用自己的權利及公司的限制，他們自訂上下班時間、拒絕被安排的工作、如果你在休班前一小時給他任務，他會大發雷霆，破口大罵，更試過打人。 

面對這些「老屎忽」，所有人，包括老闆完全束手無策，只有等。公務員平均三年會轉到其他部門，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，但心情矛盾，因為不知換來的新同事會怎樣。為了盡快掉走「辦公室惡霸」，原來箇中亦有暗黑技巧，上司會把「惡霸」的工作評核寫得極好，務求盡快有其他部門接收。

除了公務員外，政府部門也有經人事部請的合約員工，一樣是鐵飯碗，合約每兩年自動續約。無論工作表現多差，老闆採取斬腳子避沙蟲政策，將有問題同事的工作越減越少，免他闖禍（說到底是老闆怕麻煩），這樣變相懲罰認真工作的同事。我們見過那位表現差的同事辦公時間睡覺，做私務和看聖經，而他的薪酬待遇跟其他同事一樣。

評核制度 Appraisal 

在政府裡，完全沒有公／私營機構的論功行賞，升職主要看年資。公／私營機構每年有表現評核，加薪幅度、花紅及升遷和表現掛鈎，因此員工有動力努力工作；而表現差的同事亦有 improvement plan 去處理他們，若他們屢勸不改，便要另謀高就，賞罰分明。就因為有這樣的機制，公／私營機構的員工表現不會太離譜。

但在政府裡，雖然如外界每年有評核制度，但完全沒有發揮評核制度的功能； 評核分數低的員工繼續低，因為沒有後果，不影響薪酬加幅。而分數高的員工最終發現拼命工作不會有額外回報和賞識，而待遇跟懶散員工一樣，最後他們不再賣力工作。

最後只剩下兩類員工，一： 分數不合格的； 二： 剛剛合格的（還要面子不能做得太差）。「進步」永不會在這種氛圍下出現，員工重複前人的步伐，因為這樣不用思考，不用冒險。因此他們不會因應當刻情況而改善調整工作，不思進取。在這種環境下，高薪養懶人，服務水平每況愈下，社會繼續退步。

合約員工

以上提及政府職員大致可分為公務員、合約員工（自動續約）、外判員工 （經人力資源公司聘請），還有一種經人事部聘請的合約員工 （不自動續約）。

當政府有招聘活動時，所見情況是（我部門內）人選一早內定，通常是由在職的不自動續約合約員工獲得。

每次招聘活動吸引過百人申請，獲得面試的可能有數十，無論你履歷多出眾，表現多好，現實你只是陪跑。

政府表面看來有公平公開的制度，事實只流於表面而不設實際。面對落後僵化制度，沒有人嘗試改變，或根本無力改變，唯有合力把戲演好，眾多申請者在不知情下一併參與演出。不只在聘請制度，還有聘請承辦商也如是，所以很多公司都不再報標，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是陪跑，目的是湊夠一定的承辦商數目達到採購要求。

最荒謬是在職員工如同其他申請者一樣要參加招聘及進行面試。而所有負責面試的都是同事，每一個人都認識，再扮作若無其事介紹自己、介紹工作經驗， 面試官扮完全不認識你問問題，這場戲到底演給誰看？這些戲我真的不會演。

你人工有幾多？

兩年時間裡，我發現同事們（特別是年資長的）是完全沒有「私隱」這個觀念。有一天大老闆致電給我，問我的人工是多少，當天我休假，miss 了他的電話。他是個性急子，要馬上得到答案，於是找了我直屬上司查問，直屬上司說不知道，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，竟然致電了我同組的同事，電話內容是這樣的： 

大老闆： 「你跟XX 熟吧？」

同事A： 「Er....還不錯吧。」

大老闆： 「那你知道他的人工嗎？」

同事A： 「😨。。。。。。🐧 ，不知道。」

最後大老闆終於找到我了，老實說，要我赤裸裸地告訴同事自己的人工，是一件極尷尬的事，為何你不問人事部！結果我亂說了一個數目，他跟我說：「你記緊要保密，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我問過你人工。」

由於我人緣太好的關係，直屬上司和同組同事翌日分別告訴我大老闆問及我的人工................. 大老闆到底是否明白保密的意思？

難以理解的事只是冰山一角，當你每日不斷遇上荒誕無常識的事情，的確很可怕。

履歷

有一天辦公時間收到直屬上司來電，鬼鬼祟祟約我十分鐘後於某處見面。掛上電話，腦裡擠滿無數問號，到底是什麼一回事。

見面時，他表現異常神秘，靜悄悄從口袋拿出一張紙條塞給我。我打開看，有 3 點，分別是問我大學修讀甚麼科目、何年畢業等。 

Er..........

你沒有看過我的履歷？

上司： 「沒有，我從來不八卦」

Er..................（speechless) 你可以問人事部拿來看。

上司： 「人事部說沒有紀錄。」

Er..................

小器高高層

話說我們舉辦一個活動，邀請了某高層出席。他不需致詞，只是出席，致詞是他的上司。

有一天，收到他下屬來電，說他要求坐第一行。

第一行是預留給需要上台的嘉賓，何況以往你都不是坐第一行，我們用了無數的原因拒絕他。過了幾天，他的下屬親身找我，靜悄悄說：「若果活動當日他沒有出席，你不用找他。」

「WHAT? 佢真係嬲呀？」我問某高層的下屬。

同事點點頭。

你唔去就唔去啦，你係度講乜呀！男人老狗，五六十歲做事鬼鬼祟祟，又要搶風頭，又怕出面，要搵個下屬傳話，不知所謂！

麻煩高高高層

我們有一個送暖給長者的活動，某高高高層出席了多年。有一年，活動前一天收到他的傳話要我們取消活動，原因竟然是天氣太凍。😨😨😨 

問題是活動跟數個機構合辦，你想我如何跟他們解釋？

呀高層，你明白甚麼是送暖？

總之，有良知、有要求的，一定不會做政府！